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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五脏俱全 解语游刃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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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末的清晨,就少了不觉晓的酣睡,夜间也没了潜入夜的细雨。倒是红日初升时,攀附在枝干的知了早早开始呱噪,惹得早起的鸟儿闻声而来,大快朵颐间也叽叽喳喳地得意鸣叫。

吴征比起勤劳的鸟儿也不多让,踏着晨光修行完毕,后院就是他【无所事事】时最爱呆的地方。一座座小院紧邻又保有间隔,这里住着他最亲近的人们。他常常在想,若是宁鹏翼当年也有这么些女子真心诚意地陪伴在身边,会不会就不觉孤独,也就不会待这方世界恨之入骨,不将这里变作生生世世的修罗场不肯罢休。

每天再多事,也要抽出些空闲来陪伴家人。或齐聚一堂众乐乐,或相伴闺阁窃窃私语。即便自己足够努力,还是有无数未曾做到的事。譬如祝雅瞳与自己的关系还未能让家人知晓,两人之间仍然只能偷偷摸摸地来往。

偷香窃玉这种事,固然有别样地刺激,但做得多了,尤其总是提心吊胆,生怕被人撞破,这就不免美中不足。幸好母子之间奇异的关系并未改变,私下相处时祝雅瞳亦妻亦母。她本就是骄傲的性子,越发适应之后便依性情而为,甜蜜时待吴征如夫,起了口角或是有事商讨便转而为母,竟然十分顺畅。

今晨吴征便在馥思居门口多驻足了一会,呆呆地望着小院,仿佛自己的目力可以透过紧闭的朱漆大门望向院里。

并非不敢进去,而是昨夜已在此春宵一度,二人情浓意深,十分相谐满足,至黎明时分才提早离开。途经此处却又停步,正是想起昨夜的房中私语。

吴征年纪已不小,换作旁的人家,这年龄连孩子都差不过要上学堂念书。而吴征虽说金屋藏娇,到底尚未正式婚配。两人欢好已足,相拥卿卿我我之时不免说到此事。这是吴征与祝雅瞳第一回认真地聊起他的婚姻大事,也因吴征与倪妙筠之情已浮上水面,婚姻也必须提上议事日程。

谁当大夫人,谁当二夫人,不管后院如何,外头给人看的东西也需有个合理的体面和交代。说来说去有个大体的商议,免不了又落回祝雅瞳身上。她的身份最为特殊,也是唯一绝不可以公之于众的恋人,但吴征同样想给她一场仪式。祝雅瞳倒不计较,只说她从不在意这些。

吴征有些讶异,但凡女子谁不喜欢这种浪漫又动人心魄的仪式?就连陆菲嫣经历了那么多艰难,她同样对此并不强求,但若是没有,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。

祝雅瞳既无兴趣,吴征也不多言,两人海阔天空地聊下去,又说到今后的子嗣。此时吴征才猛然想起,祝雅瞳不时有提过婚事,似乎十分享受被家中诸女围绕,叫她一生娘的感觉,却从未催促过自己要生儿育女。

带着疑惑,吴征试探道:「瞳瞳呢?瞳瞳想不想有一个孩子。」

说起这话时心里砰砰直跳。即使与祝雅瞳之间相处已颇为自然,可说到如此禁忌的话题,吴征仍觉浑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。不仅因其中的百般禁忌,更有许多难以解决,要听天由命的难题,刺激实在太多。

「不要,我从来也没有想过,也不喜欢,绝对不会要。」祝雅瞳斩钉截铁地拒绝,话语间却万般温柔,令吴征难以捉摸。仿佛怀中美妇又回到了她处至成都城的时光,让人猜不透。

「那……既然不喜欢就不要了吧。」吴征难以形容这一刻的心情,仿佛松了口气,又有颇多失落。

情人之间爱到极处,子嗣便是爱的结晶。似陆菲嫣,韩归雁等人都是愿意的,吴征至今未有子嗣,只因时局复杂暂不适合而已。祝雅瞳拒绝得如此决绝,吴征难免有些异样想法。

两人一时沉默。吴征暗思以祝雅瞳对自己的情深如海,莫不是生下自己时留了什么心理阴影,才对生儿育女之事如此排斥。祝雅瞳与他心意相通,早猜到吴征一定会寻思根由,若是有什么心结还会寻机化解。两人虽陷入无言,对视的双目里祝雅瞳见爱子正心思连转,略有疑惑,全无猜忌之意,不由心中一阵甜蜜。

「其实也很简单,因为这件事我想不清,所以绝对不要。」只消想得明白的事情,明了了利弊,其实做与不做均可。唯独彻底想不明白的,才会缩手缩脚,也绝对不碰。祝雅瞳定了定神,幽幽道:「我这一生心里只有你一人,谁也不能把我的心抢走。但是……我不知道若是又有一个孩儿,我会爱他多少,会不会分走征儿的那一份?会不会从此待征儿的爱就少了许多?我想不清,所以我不要,说什么我都不要。」

吴征听得鼻子发酸,泪水立刻涌了出来。怀中的女子待自己实在太好,她哪里是自己留有什么心理阴影,分明是把一切都考虑在内,深思熟虑之后才做的决断。这片真情让吴征彻夜傻笑,睡着了仍是如此。

吴征望着馥思居,又嘿嘿傻笑了一阵,这才打点精神去了书房。至于祝雅瞳,也不知她是否还在安歇,就让她带在院子再害羞一阵吧。

依照约定,三日后张圣杰便会颁下圣旨,封祝雅瞳为户部侍郎。这个职位不高不低,但给祝雅瞳却十分合适。无论韩家兄妹练兵需调拨的钱粮,还是吴征招收昆仑大学堂的学徒等等,有户部侍郎居中打点,都会快捷方便许多。等当了户部侍郎,祝雅瞳也难能像现在这般闲暇。

重振昆仑有了坚实的第一步,吴征手头要做的事情仿佛一下子多了起来。书房里一忙就是半日,到了午饭时分,赵立春才悄声向吴征道:「老爷,玉夫人晨间来了口信,说有一位拙性大师回来了。」

「哦?」吴征大喜,跳将起来道:「终于回来了!就在二十四桥院么?」

「是,玉夫人留了他在院里歇脚,说老爷得了空知会一声即可。」吴征欣喜的模样让赵立春吓了一跳,生怕时不时误了什么大事,忙将玉茏烟的吩咐说了一遍。

「啊……也对,还是玉姐姐思量周全。」吴征着急上头,得一言点醒才笑道:「那代我送个口信去,让大师今日好生休息,明早我再去见他。」

祝家能干的强手不少,但要说最出众还属拙性。探查当年孟永淑遇难的秘密就交由他一手操办,历经艰苦终于将旧事从尘封中开启。虽是晚了些没发挥作用,但拙性的能耐可见一斑。所以倪妙筠一路追捕于右峥之时,在淦城察觉出了蹊跷,吴征派遣的也是拙性。

暗香零落在大秦上了台面,在燕国的分支则毁于萧墙之变,被霍永宁断了根。那么在盛国,也一定有这样一个分支潜藏在暗中。大秦国山高水远难以涉及,不如就从盛国开始,若能挖出深根,说不定还能与大秦国的贼党有藕丝相连。若是没有也无妨,吴征立志要彻底摧毁贼党,盛国这里就算是独立的一支也不容他存续。

做这种事不仅要心细,还得胆大,更能八面玲珑到哪都吃得开,除了曾在凉州混得风生水起的拙性之外,旁人还真做不到。

待了一日,吴征与玉茏烟一同来到二十四桥院。这里不仅是吴府招来风言风语,让吴征风评降低的【门面】,也是玉茏烟循着流落风尘的少女这一线摸索暗香零落根源的暗桩。

「大师近来可好?」领着吴征进了小院,玉茏烟便抿嘴嗤笑着退了出去。只见拙性双手合十,盘膝而坐,低念着不知哪一篇经文。满是忏悔之意的脸上面色发青,昨夜的折腾可想而知。

「阿弥陀佛,老衲迟早圆寂在二十四桥院。」拙性见吴征来到慌忙站起施礼。他还俗已久,早已长出浓密的一头黑发与满面虬须。但长年身为住持,身受佛性熏陶的范儿还在,若是放纵太过,心中难免有悔意。

吴征哈哈大笑间,拙性又苦笑道:「家主与玉夫人巧思妙手,属下原本想预祝家主金玉满堂,如今看来是不必了……」

「大师辛苦了。」吴征看拙性满面风霜之色。每每交于他的都是极大难题,追查途中不免风餐露宿,几多艰苦。心中对这帮属下的忠诚勤恳感恩与欣慰之余,也对祝雅瞳从前高超的手段与为人钦佩不已。若无技巧,得不到这帮得力下属的效忠。若非为人得以服众,也不能让这帮人时刻效死命。

「家主厚爱,还不算辛苦,大多还是锦衣玉食的好日子。」拙性一笑道:「幸不辱命,事情已有了眉目。」

吴征精神一振!若只是一点眉目线索,还不值得拙性亲自赶回紫陵城来见自己。这一行必然是有了重大发现,且大到拙性都不敢轻举妄动,必须请示吴征的地步:「大师慢慢说。」

「是。属下按倪仙子的线索,扮作客商进入淦城。」拙性不敢怠慢,将这一行巨细靡遗地缓缓道来,唯恐缺失了些许,就漏了重大细节。

淦城虽偏,五脏俱全。进出大山的咽喉要道之城里,茶,马,酒,盐,食,绸六大帮派在暗中主导着这座城池的规矩。所谓山高皇帝远,当地官府自有他们的行事方法,也必须与这些地头蛇们共同维持这座大多都是来往行商的城池。

茶帮老大于右峥被倪妙筠带走,临行前于右峥又杀了酒帮的李帮主之后,淦城势力并未大乱。而是波澜不惊地完成了过渡——茶帮与酒帮都很快有了新的帮主,淦城的一切与从前几无二致。

唯一的风波就是于右峥与李帮主的仇杀。李帮主的家人要找于右峥报仇,茶帮与酒帮一同表示:私人仇怨,与他人无由,几乎与这二人撇清了干系,颇有些人走茶凉的味道。

于右峥这种人的本事,孤身时可为一方之霸,投靠他人也可得以重用。吴征点名要的高手,自然不会放任他的家人不管。淦城里的规矩不能动,最好一切照旧,所以于右峥的一家老小也都留在淦城。倪妙筠离开之后的第一时刻,祝家先行抵达的高手就接过保护这一家人的职责。

两月之后,一脸虬须的拙性扮作的辽东行商鲁彪就带着十余人的商队来到淦城。这鲁彪看着生得猛恶,行事却周到,作为外来的行商,一来就拜见各大码头,先诉了苦,再奉上礼物。条件也简单,没有与各位大佬抢生意的念头,只是借光往闽地一行,到实地看一看,再采买些货物。今后的生意自己就与各位大佬合作,绝不单独行事。

「大哥,查到了,查到了,这鲁彪在辽东可是大大有名啊!」

「哦?快说来听听!」淦城本地帮派也都是见过世面的,自不会被鲁彪三言两语以及一些礼物就迷花了眼。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,一面虚与委蛇,礼尚往来之外,背地里必然也要查一查底细。

「辽东有家雪山珍宝行,专营珍奇物事,行东就是这位鲁彪。按消息,和来咱们淦城的这位生得一模一样。」来人压低了声音道:「听说这家珍宝行不久前糟了祝家的池鱼之灾,和祝家刚搭上了线,正在做生意的当口,燕国朝廷抄了祝家。鲁彪也就倒了血霉,大批的货物被缴没充公,连商路都断了几条。来咱们这地方找财路,倒也不足为奇。」

「这样……」马帮的胡帮主点了点桌面,自言自语道:「难怪初来乍到就备了这么重的礼物。那些老参,鹿茸,貂皮,六个帮派的见面礼这么一送都得千多两银子。这么大的手笔……」

疑问萦绕在淦城六帮的首脑人物心里。强龙不压地头蛇,鲁彪的实力再强,不至于跋山涉水,不远千里跑到淦城来争牌面。难道真是因为遭了秧之后无可奈何,不得不花大本钱找一条新的商路?

鲁彪倒是不慌不忙,极富耐心。六大帮派没有正式的回应,他就在淦城住了下来等候,看上去一副把全副身家都押在这一回的样子。

淦城从闽越之地来往的货物不少,茶叶,丝绸,酒,海盐等都不愁销路。但谁也不嫌生意太多,何况鲁彪给的价着实诱人,比行价都要高出一成以上。六大帮派里实力较强的茶,马,酒三家还能按得住性子,盐,食,绸三家实力较弱的找着了新的赚钱路子,率先就坐不住了。

没奈何,六大帮派只得坐下来商讨。对待鲁彪这种人,一家没那么大胃口吃不下,淦城不管里面怎么斗得你死我活,做生意对外时都得共同进退,饭才吃的长久。

鲁彪得了这些消息呵呵一笑,他等的就是此刻。无论是来到淦城的身份,谈判的方式,给出的价码都是经过精心筹备的。每一样都要搔到六大帮派的痒处,让他们想吃又怕,不吃又舍不得。有了于右峥的帮助,拿捏这些细节并不太难。

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,六大帮派拿不了主意的事情,自有人会代他们决定。鲁彪来此不为做生意,不为赚多少钱,为的正是淦城另一家见不得光,却足以掌控六大帮的第七家帮会——午夜帮。

潜藏在暗处,不显山不露水,却攫取了足够的利益。六大帮派每年辛辛苦苦奔波赚来的钱,大多数都落进了午夜帮的口袋。一切的一切,都像极了吴征那个死对头的手段。

燕国贼党已覆灭,大秦的贼党忽然暴起几乎夺了整座江山,盛国的又是如何?吴征的目的就是挖出这些人来,也是鲁彪来到淦城的原因。

果然不出所料,六大帮派为此事争执不下。茶帮的新任帮主荀永春无奈道:「大伙儿也不用争了,有什么事请五爷来决断吧。五爷让做,咱们就做,五爷若是不让做,就赶鲁彪走。五爷若是要人头,我们就做翻了鲁彪。」

五大帮主都沉默下去,这件事没有更好的方法。午夜帮一向把六大帮派吃得死死的,但是又留着那么些好处。不多,让你发不了大财,起不了势。但又不少,只消花力气下功夫,还是能赚上一些。好死不如赖活着,在这极为有限,但又能捞上一把的空间里,自己就像骡子一样,被赶着麻木地向前。

同样,如果和鲁彪做生意,这一笔多赚来的钱也不敢隐瞒午夜帮,迟早要缴上去的。既然如此,还不如直接请示五爷来决断的好。

于是六大帮派继续与鲁彪虚与委蛇,一边等待五爷的决断。这一等,就等了大半年。其间燕盛两国开战,国境线封锁,鲁彪也彻底走不成了,干脆就在淦城呆了下来。这人极善与人交际,出手又大方,最重要的是,好像这位辽东来的汉子全然没有任何歪心眼,一是一,二是二。谈生意最喜欢碰到的就是这种人,见者有份,不该拿的一个子儿都不要。一年多的相处下来,倒是与六大帮派混得熟络,几乎像亲兄弟一样。

燕盛之战打完,又过了大半年,五爷才终于在淦城出现。鲁彪知道自己一直在严密的监控之下,也知道自己这一身十一品的修为本事怕瞒不过有心人。但五爷一样在严密的监控之下!这个鬼影般的人一出现在淦城,祝家埋伏下的暗桩就盯上了他。

鲁彪在明面,暗地里办事的便是张天师张百龄。张天师捉拿于右峥时失利而回,这一回也是自告奋勇。再说这么重要的事,有他和拙性一同出行,相互照料才得万无一失。

按于右峥的说法,这个五爷行踪不定,且召集六大帮派时地点也不定。有时在苍天大树上飘来声音,有时甚至在乱坟岗的棺材里,不一而足。吴征推断这个五爷不过是个代号,来的人都未必一样,说不定有个什么东南西北特使之类的职位。

张百龄不急着动手,鲁彪也不急。暗香零落经营百余年,树大根深,要挖出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。一时抓不着人不要紧,不小心把线索弄断了才是大罪过。

五爷来了淦城之后,依例召集六大帮派将事情论了一遍。有钱赚的事情,还有六大帮派这种马前卒去探路,五爷自无不可,一番交代后就离了淦城。

张百龄一路跟踪。这人竟然顺着由东往西的路线兜兜转转,每到一城都停留几日,也召集当地帮派议事之后才离去,似乎坐实了吴征关于东南西北特使的猜测。这么兜转了又有小半年,才又忽然消失不再出现。

这期间鲁彪已与淦城搭好了生意,燕盛之战结束已久,他也寻机离了淦城与张百龄汇合。五爷虽然消失,但消失的地方大有讲究,于是张百龄留在当地盯梢,拙性赶回紫陵城将此事与吴征说了个明白。

「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盛国的贼党没有什么篡位的野心,就是江南富庶,贼党把这里当做刮油水的地方而已。」吴征听完之后猜测道。盛国此前始终疲弱,偏安一隅,也迟早会是燕盛两国的口中食,几无幸免的可能。宁家对这里的皇位甚至都没有兴趣,费尽千辛万苦夺来的皇位,却是座守不住的江山,得来何用?这么来说,盛国贼党的首脑人物大体也不会太过重要,虽是略觉失望,吴征仍没有小觑之心道:「对了,那五爷在哪里消失了?」

「镇海城,金山寺!」拙性的目光出奇地亮。

「哈,好地方啊……」吴征忍不住也笑了起来。真是冤家路窄,出游时才和家眷们说了白娘子的故事,故事里的反派人物法海正是金山寺住持。家中诸女对此愤愤不平,骂起金山寺来从来不容情。想不到这个五爷居然就消失在金山寺里。

吴征称赞好地方,也不全是反语。而是说若贼党把金山寺选作根基之地,倒还真是好想法,好巧思。寺庙这种地方,总带着股天然的神秘,是好是坏,几乎全在权力极大的住持一念之间。好了,这就是处人间圣地,于教诲世人有极大的帮主。坏了,那就是藏污纳垢,真真正正的五脏俱全之地,脏得透了!

见家主来了精神,拙性又道:「属下以为,金山寺大有可能是贼党在盛国的老巢,起码也是极重要的据点之一!」

拙性也做过住持,虽不脏,但是对寺庙的一套极是熟悉。既然留上了心眼,他那双法眼一看,金山寺里处处都透着莫名。

「我刚刚还在想,盛国这里贼党只开店赚钱,领头的怕不是什么像样人物。现在又想,若是被咱们摸清楚了,未必不能摸出贼党潜藏的办法来。」吴征点头道:「五爷消失在金山寺,这地方少说也是特使的据点之一,足够了。大师可看出什么能插手的破绽没有?」

「属下有些想法,不敢擅作主张,才请张天师继续盯住金山寺。依属下看,光靠盯梢难以搞清楚内里的玄机,必须有精明的人物光明正大地进入金山寺,方能找出寺里的奥秘。」拙性搓着手有些为难道:「请家主准许属下去金山寺挂单,为家主一探究竟。」

「大师这副相貌……扮作旁的好说,再出家当和尚,会不会太扎眼了些?」吴征也开始挠头。照理说拙性是最合适的人选,但他的身材太惹人注目,加上他原来大住持的身份不得了,可谓享誉世间,可别一跑去金山寺挂单就漏了馅。

拙性也叹气道:「属下也知……只是……确实没有旁的人选……」

「要不我去出家得了,我年岁轻些,现在去出家也说得过去。」吴征眨着眼睛,左思右想没有办法,忽然冒出个荒唐念头来。

「家主饶命!」拙性吓得跪了下来,吴征这要是出家的话,府上的夫人们非把自己打死不可。而且自己再扎眼,难道还能比吴征更扎眼不成?家主这种样貌,这种气度身份,到哪也让人一眼看出来了。

「我再想想吧,好不容易有了眉目,总不能就这么算了。」吴征觉得头疼。他能扮演申屠神辉,容貌不是什么问题。问题在一旦去了金山寺就得与外界隔绝好一段时间,他现下身份已不同,不仅只有这一件事,实在腾不出这么多工夫来只办一件事。

「哎,不成的话,只能属下去了。家主宽心,属下怎么也要挖出里头的门道来。」

「不忙。大师歇息几日吧,人选么……我再慢慢思量……」

「三日后属下就辞别家主,还是往镇海城去,张天师克忠职守,属下不敢贪图享乐。」

「你们都辛苦了。」

三日之后拙性又出发前往镇海城,吴征也离了府邸。温柔乡与安乐窝固然让人舍不得离开,可诸事繁杂,由不得他选择。燕盛之战的结果来之不易,更值得用心去呵护,为了更美好的明天。

傍晚时分临近突击营,吴征的心也热了起来。大战之后,还是第一次回到突击营,这里有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袍泽,还有暂时分别,等候着他的美丽女郎。

双脚一磕马腹,宝器便放蹄飞奔起来。这货在大战之后,以有情有义的表现赢得在吴府地位陡升,一天到晚被当大爷伺候着,跑起来都像迈着八爷步,所幸速度不受影响……

「大人,是吴大人来了,快,快开营门……」今日守门的云满天远远看得真切,手舞足蹈着大呼小叫。

「哈哈,云满天!」这家伙被抓回来时,险些被脾气大的章大娘打掉满嘴牙,如今凭着一身不俗的本领混得也相当不错,当个守营官。吴征临近营门一拉缰绳飞身下马,早有兵丁接了【宝器】去享受新鲜草料。吴征搭着云满天的肩头,甚是亲热。

倒不是对这位多么另眼高看,而是吴征也着实想念这里。大战时这些勇猛的将士随自己千里奔袭,立下奇功,可谓出生入死,这是生死之交的伙伴。同样,突击营的将士也无比想念吴征。他不仅带着大家洗脱一身罪名,如今前程一片光明。

丘元焕来袭时,吴征没有丢下伙伴们独自躲藏逃跑。他即使逃不走,其实也可掩藏起来。但是以丘元焕的本事,一定会有伙伴被捉拿,丘元焕也会用残忍到极点的酷刑一个个地折磨他们,逼吴征现身。吴征没有等这些惨剧发生,而是挺身而出,反让营中将士安然撤离。

豪杰最服的就是这等人品,义气,勇气俱佳的豪杰。这等大无畏的豪杰之气,蝇营狗苟,永远只知独善其身的小人岂能明了?突击营里已不仅仅是利益相关,任何一人都愿意为吴征肝脑涂地,甚至与吴征一同共事都是与有荣焉。

「兄弟们都还好?」

「都好,就是对大人思念得紧。」

「当真?想我还是想二十四桥院的姑娘?」

「都想,都想……」

吴征承诺下的事,二十四桥院开起之后当然免不了这帮兄弟伙常来捧场。吴征免了他们的费用,但他们现在俸禄颇高,在营中又没有旁的花费,每一回打赏都不少,倒都成了大受姑娘们欢迎的恩客。——谁不喜欢英雄豪杰?尤其是出手还大方的英雄豪杰。

「大人……大人……」突击营已过了操演时刻,几个大嗓门一喊,全营都知道吴征来了。这两年他们也都陆续往吴府拜访过吴征。但在军营还是第一回,将士们自发集结,列队,以最正式,也最尊重的方式欢迎吴征到来。

「各位……」吴征心绪亦激动无比,竟然失言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,总觉千言万语,不知从何说起,无奈道:「又不是集结的时辰,好像打扰你们了?散了,都散了吧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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